太原特有的尧帝之母庙

  
  六月末，天气多云。我与兄长孙涛来到了清徐尧城。清徐尧城按地方志记载是4000年前帝尧最早立国建都的地方。明永乐《太原府志》卷之六记载“陶唐城，在县南三十六里。旧经云:陶唐氏自涿鹿徙居于此，俗又谓之姚城村，今废。”清乾隆《太原府志》卷二十三记载：“陶唐城，东南三十里。相传陶唐氏，自涿鹿徙居此。又云陶唐造历之所。今名尧城。”
  尧城我来过多次，每次观赏重点都是尧城的尧庙遗存。尧庙北面有残留的约300米长历经沧桑的城墙，城墙底部为砖砌，内系板筑夯土，夯层厚约20厘米左右。高2—6米不等。尧庙的建筑现存的只有“帝尧殿”。是在帝尧“宫室”的原址上修建的。元至正年重修。1996年，帝尧殿揭顶翻修。大殿为二重檐歇山顶，上悬匾额“帝尧殿”。方形台基，高约1米，边长约15米左右，面阔进深各5间。大殿四周共置廊柱20根，砖木结构，斗拱托撑，四角飞檐，高峻挺拔。进的殿内，中央塑尧帝坐像，两旁各塑协助尧帝造历有功的羲叔、羲仲、和叔、和仲四大臣。大殿内无柱、无天花板、无梁架结构，以檐顶斗拱向里伸出，重叠五层，形成庞大的木构斗拱式藻井，故称“无梁殿”。仰层以上八角天文图封顶（据说此图是远古时代立竿测影辨时辰四方的器物，与八卦图产生于同一时期，甚至略早）。这种藻井在山西古建筑中常见，但以天文图封顶却是孤例。
  我们来到尧庙，庙门坐着四位老人，最长者已八十有余。看门的老人还记得我前几日来过。拿着钥匙给我们开了“帝尧殿”的大门。给我们讲起了尧庙的前世今生。并且非常严肃的告诉我们，文字说明可以拍照，神像不允许拍摄。这次给兄长讲述这座建筑的结构，抬头才发觉藻井仰层以上八角天文图被一张红底的太极图覆盖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老人也不清楚。
  从“帝尧殿”出来，我们向旁边的几组古建走去。这组古建群十年前我曾经大致看过，现在已全无印象。紧邻尧庙的是一座窑洞式佛教寺庙，只有一座大殿。无论建筑还是塑像全是近几年村里重修的。
  佛教大殿再往西是一座完整的“圣母庙”。我对于古建和人文景观的喜爱，是源于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看了无数的古建，以庙宇为多。在我国的众多庙宇中，尤其是乡间田野的庙宇，不少都冠以“圣母庙”、“娘娘庙”、“奶奶庙”的名字。说实话，里面供奉的神像，只知道是女性，究竟是什么名号，什么名称，来历，我基本上是说不清的。
  这些以女神为主要供奉的庙宇，大都香火旺盛。所供主神，各庙有所不同。但是在山西，民间的本土信仰占据了很大比例。
  上世纪末，万荣推出了后土庙，介绍中说这是最古老的后土娘娘庙，天坛祭祀制度源于这里。汉武帝刘彻时东岳封禅，汾阴祀土，汾阴后土庙成为历代帝王祭祀地神，祈福育民的胜地。
  这之后我到过介休后土庙、汾阳太符观，这些规模宏大的庙宇供奉的是后土圣母。汉族古老的农耕文化，先民们对大地是发自内心的膜拜和敬畏。认为大地负载江海山林屋宇，所以谓之地母。这种对后土的信仰，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民间俗称为后土圣母或后土娘娘，这样更接近于百姓和信众。
  大部分娘娘庙的主神娘娘一般指碧霞元君。在庙里的神龛悬挂的布幔上大都绣有这个尊称。应该是和东岳泰山有关。北方地区的百姓对于这些女神表示出了极大的尊敬，民间传说的碧霞元君神通广大，有求必应。凡是与女性或母亲有关的人世间的病痛“娘娘”都可以给予解决。所以“娘娘”的左右配祀送子娘娘、催生娘娘、眼光娘娘、天花娘娘等众位娘娘。让人们各种许愿还愿，香火不断。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地表水相对缺乏。俗语十年九旱。民俗以龙王爷专司人间降雨之职，天旱就须求得龙王爷开恩，赐雨人间，各种形式各异的祭祀和祈祷求雨仪式，成为各地浓厚的传统民间文化。龙王庙与土地神、城隍庙、关公庙成为山西到处可见的祭祀神灵。即使没有专门的龙王庙，也要在娘娘庙中供奉一尊龙王神位。而有的龙王庙则在主殿中供奉圣母神像。太原上兰村的“五龙祠”主殿就是“圣母殿”，圣母两旁是五龙神像。
  也有的圣母庙或娘娘庙供奉的主神有明确的历史记载和姓名。盂县水神山中烈女祠，就是为祭祀后周世宗柴荣之女柴花公主而建。相传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后，周世宗柴荣之女柴花公主心中愤恨，不甘心委身于赵宋，连夜携宫女数人逃走。到了盂县水神山，想起国破家亡，复国无望，柴花公主悲愤至极，自缢于水神山抱泉楼侧的一棵枣树下。后人念其忠贞节烈，立庙祀之，名曰烈女祠，亦称圣母庙，俗称奶奶庙。太原古关帝庙的娘娘殿，就是祭祀关夫人的主殿。山西大宁县有座黄河仙子祠，也被称为曹娘娘庙。曹娘娘名曹仙媪，传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人祖开始造人，碰到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这时黄河仙子化身一位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帮助女娲凌波劈浪、呼风唤雨，降妖除魔。由此受到世人的祭祀与供奉。
  这些历史上的真人，在民间的祭祀也表现出了本土信仰的特色。无一例外的先被尊称为送子娘娘，其真实身份和姓名大多被忽略了。
  尧庙西边的这座“圣母庙”，坐北朝南，与“帝尧殿”一样。在靠近“帝尧殿”的东面，主殿和偏殿之间，开了一个圆洞门。
  我们从“圣母庙”的侧门进入。一位60多岁的乡民喊住了我们，让我们看这个小小的圆洞门门额上的字。我们一看上面蓝底黄字“日观在望”，他让我们进去再看里面的题字，里面同样蓝底黄字“帝则不远”。这位热情的乡民问我们看了悟出了什么。我返身出去，仔细看了，再进来，仍是一脸糊涂。这位乡民让我站在外面，念着“日观在望”，问这是什么意思。最简单的望文生义的回答，每天看望。再问我里面字什么意思，仍是最简单的望文生义的回答，距离帝王不远。乡民这才告诉我们，外面是帝尧的意思，这座“圣母庙”里面供奉的是帝尧的母亲，所以是“帝则不远”。
  我们听着介绍，进了大殿，三位圣母塑像，塑像前的神龛挂着黄布帘，上面绣着龙凤图案，分别绣着“尧帝之母”、“舜帝之母”、“禹帝之母”。塑像是新塑的，供桌上摆放着供品。乡民耐心的讲述着这三位伟大的母亲。
  在殿外，乡民讲，这个圆洞门以前是一个牌楼，上面悬挂着两块巨大的牌匾。写的就是这八个字，这两块牌匾都是傅山先生题写的。牌楼在他小时候还见过，门口的老人知道。这两块牌匾的字的意思村民们都清楚，外面的“日观在望”村民的理解是按字意，尧帝每天能看见母亲在望着自己。我想如果按词组理解，尧帝是想着每天能看见母亲；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不远了。村民的解释是尧帝虽是帝王，但处理国家大事仍然想着母亲的教导。我想如果换个角度思考，则是尧帝虽然贵为帝王，但仍然向往的是普通人每天能看见母亲的日子和生活。里面的“帝则不远”站在庙里看着“帝尧殿”，就很好理解了。
  乡民的这番朴实的道理让我想起了尧选择舜的原因，就是舜的孝顺。看来傅山先生题字时在这里应该是转了、看了，听了，同时也好好地想了。对于景、物、情、思把握的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在大门口，那位80多岁的老人告诉我们，那牌楼是大办食堂时拆的，老人用手比划着牌匾的厚度“有一拃多”。我问拆下来的牌匾放到哪了。老人说“刨了”，我说“怎么刨了？”老人：“做了案板了，食堂用”。老人摇了摇头，叹息着“傅山写的，可惜了，可惜了。”
  在老人的叹息中，我又一次到了这座“圣母庙”门前，两座古朴的石狮蹲坐庙门两旁，庙门正对的戏台仍然完整。“圣母庙”两边分别是佛、道的庙宇，一组完整的古建筑群。尧庙遗存下来的就很少，而这座把帝尧和母亲联系在一起的建筑更是独一无二。傅山先生的题字不知道还能否查找考证，但“帝尧殿”这座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和地方志与民间传说已经可以与正史相符。供奉“尧帝之母”的“圣母庙”给尧城这座“中华第一都”又增加了传奇色彩。这里可以发掘的东西太多太多，尧城的帝尧文化回归到了朴实的孝道和接地气的百姓生活。华夏民族的文明始祖尧帝与道德始祖舜帝在这里开始了交集。这里面的传统文化丰富的内涵从旅游和文化都应该引起这些部门的注意和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