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兴衰路——韩武堡

晋商遗风今犹在
数百年兴衰路——韩武堡
本报记者      苗志崇

    孟封镇韩武堡村：常住人口288户，1000余人，历史上以产粮为主，如今蔬果等经济作物占到种植面积的半数。村民以赵姓居多，占总人口的80%以上。据村中老人介绍，明朝洪武年间，韩武堡赵氏始祖赵仲成从洪洞大槐树迁来此地，至今已有24代。

韩武堡五座寺庙中“硕果”仅存的玄武庙

     在上个世纪初乃至满清中期，韩武堡村在那些游子们的心底，该是一个多么温馨和甜蜜的地方，这里割舍不断的丝丝柔情，放飞着天南海北的艰辛与希望，这里是他们的终极港湾和心灵归宿。在晋商“汇通天下、逐利四海”的风云年代，这个以“财”字形的村落整体布局、号称“小呼兰镇”的小村庄，大气磅礴地融入到了“走西口”哥哥们的行列，在身边的那些富豪大贾们忙着垒高着自家的院墙、构思着住宅庭院设计的时候，这个不过区区三四百人的小村庄，却在汾河岸边的家园里，研究着中国古老的风水术，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建筑着象征忠义的关帝庙、能保佑一方平安的水母娘娘、守护之神玄武大帝、象征着人丁兴旺的送子娘娘……他们以自己单薄的肩膀，扛起了这一方水土道德与物质建设的双重重任……如果说晋商的成功得益于群体素质的整体成功，那么，这个小小的“财”字形设计尚未完全消亡殆尽的村庄，则可以当之无愧地为晋商这个群体代言，韩武堡的数百年风云也可以当做是晋商文化兴衰的一个微观模型而被关注。
       韩武堡是非常平淡的，安静、平和，走在干净整洁的大街小巷，甚至听不到农村所特有的鸡鸣狗叫的声音；韩武堡又是非常特别的，在村民的院子里也可以见到猪羊等农家常见的牲畜，却很少见到狗，更没有听到一声狗叫——那种对陌生人充满本能戒备的姿态。迎接我们的是人们暖融融的微笑、和熙的寒暄，这是这个村庄的独特气质，祖祖辈辈、血脉传承的品格。透过温和淡泊的表面，我们能感受到来自晋商文化的淳朴遗风，触摸到这个以赵氏为主的村庄，对家族道德、操守的强大自信。
       为我们做向导的是县人大代表、村委会主任赵增祥和六十多岁的赵保龙老人，赵增祥担任村委会主任职务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曾是韩武堡的一方首长。不多言不多语的赵增祥，1997年筹资八十余万修建了韩武堡中心校，接纳本村及邻村孩子上学，筹资一百余万，硬化村内14000平米的道路，建起了一百多亩的园艺苗木基地，投资三十多万元新打了七眼机井，为村民的多元化种植解除了后顾之忧，他自己经营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冷库，主要用途是为村民买卖蔬果提供方便……这大概就是晋商遗风，在“推己及人、以义制利”的晋商血脉里，强健的人格力量和完善的道德水准永远是成功的关键。
       村子里虽然大多是新建筑，但不时还可以见到威严沧桑的旧式门楼，各种精妙绝伦的砖雕石刻，在灿烂的阳光下悄然静默，那些被风雨侵蚀了色泽、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都在向我们诉说着一个个悠远的故事、残存的记忆。

    韩武堡村委会主任为记者介绍村子的发展情况              秦华   刘炜   摄

缘起“闯关东

     在清朝中期，韩武堡赵氏九、十世时，村民开始外出谋生，融入“闯关东”的大军，主要的目的地是现在的呼兰河附近。韩武堡赵氏家族很快就在当地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商业位置，凡是涉及到民生需要的丝绸、茶叶、布匹、皮毛乃至茶楼、餐饮几乎都有涉猎。出于生意需要，他们与当地军政要员关系极好，这为赵氏家族在呼兰河的进一步发展壮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当时的韩武堡村子甚至形成了男子成年必“闯外”的不成文惯例，村里只有老弱妇孺。当然，在这些外出的人当中，也有闯荡五湖四海给大商号打工的，服务对象包括当时如日中天的祁县大盛魁和太谷曹家。当时晋商为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采用“身股”制度来激励员工，总掌柜最多可占到十厘，赵氏家族的人曾达到七厘五的“身股”。赵氏族人的不懈努力，不仅闯出了字号、闯出了名堂，更闯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在军阀混战的年代到民国时期，连绵的战火已经把晋商逼到了濒临覆灭的边缘，返乡的韩武堡人不仅带着满满当当的家产，还有的带着东北老婆、带着一口流利的俄语……

人民公社时期的“一杆旗”

       解放初期，韩武堡村仅有居民一百余户、四百余人，土地面积却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余亩。1953年，韩武堡划归清徐管辖，当年冬撤区划乡，称韩武堡乡，辖区内有韩武堡、韩武、新营、冀家堡、北东社、南东社六个自然村。人民公社成立后，在这个被后来公认为“打击了生产积极性、大锅饭”犯了政治性错误的体制下，善于团体作战、有着良好团队精神和集体协作意识的韩武堡人却打开了一个新的出口。
       在时任韩武堡村党支部书记赵繁麟的带领下，韩武堡群众大兴农田水利设施基本建设和科学耕作，平整土地。经过几年的奋斗，韩武堡真正成了“田成方、渠成网、树成行、路成线”，由于灌溉系统完善、渠道畅通，旱涝保收，粮食总产量从年产20余万斤提高到150余万斤，最多的一年除去全村老少口粮还上交国家90余万斤，有力支持了国家建设。同时还大搞多种经营，农林牧副各行业全面发展。从1965年起建起了木业、铁业、砖窑、麻绳加工、拖拉机站、粮食加工（粉条作坊）业，集体办起了养猪场、鸡场、羊群等。随着粮食产量提高和其他经济体收入的不断增加，韩武堡经济实力逐渐壮大，集体资产达到近百万元，农民劳动日每个工分后期最高达到约2元人民币左右，农民收入在全县名列前茅。韩武堡人以自己的努力、勤奋，在并不富饶的土地上收获了自己的金秋，一度与我县的传统产粮村——西罗白、赵家堡，并称为清徐“三杆旗”……

道不尽的古韵遗风

       赵保龙老人告诉我们，农历三月二十是“娘娘”的生日，很多地方都会在这天举办庙会，进行热闹的祭祀活动。而韩武堡的庙会（花花会）却选在农历三月十八，这个日子的选择似乎与现在流行的“八”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究其底里，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口彩能解释得了的。
       每年的正月十三到正月十六的元宵节期间，韩武堡主要的三条街上都要搭“十王棚”，共五个。“十王棚”就是将庙宇的正殿按比例缩小的木制神棚，精雕细刻、油漆彩绘、活卯活鞘，易装易拆易保存，它不仅总体结构合理，而且古色古香，精美绝伦，每年正月十三装配起来，内挂十几幅各种历史故事和神话人物为主的绘画，供人烧香祭拜。
       解放初期，村子里不仅有《论语》、《孟子》等传统读物，还有全国地图、世界地图、电影胶片等西洋玩意儿。在文革期间，这些“四旧”堆满了村里的庙宇，然后一火了之，甚至连赵氏户户留存的家谱都无法保全，近年来村里重修家谱的时候，只找到了残缺不全的半幅。村里的祠堂、庙宇都改做了礼堂、仓库，遭到无情的毁坏，如今仅剩下一座主殿坍塌了的玄武庙，东西两侧分别立着两块残旧不堪的石碑，记载着韩武堡曾有的辉煌。碑上镌刻着集资修庙者的名字，有五品守备、有乡绅财主，赵保龙老人说，这些官职大都是花钱“捐”来的，村里最高的官职是“骠骑”。大概是个三品官儿，“捐”这些官位，其实还是为了更好地经商，让商业活动有政治保障。
       短短一个上午，我们目不暇接地看着，笔不停地记着，很多讲述的内容对于我们，还止于“望文生义”的地步，很多深厚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也仅限于浅薄的体味和臆想。临行时，赵增祥主任送我们到村口，道路的两旁栽满了香花槐，赵主任说，再过十几天槐花就盛开了，到时候再来拍照吧。是啊！花儿的美丽镜头能够表达，但这晋商文化的魅力，却不是文字可以完全描述的。
       回来了很久，查阅了大量资料，写下了这篇小文，心底却总还是挂一漏万般的惶恐。只怕粗陋的表达歪曲了前人的脚步，只怕拙劣的文笔黯淡了曾经的辉煌。之所以有把这篇文字拿出来的勇气，不过是希望它能够做“引玉”之瓦砾。或许有一天我病卧夕阳，能知道自己做过那别人的垫脚石——这么有意义的事情，大概也足以使得自己有微笑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