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爱心

“拷问”爱心
  白俊英

       忙碌、疲倦应对生活的低落心态，似乎让自己这张脸成了面具，我从不逢迎，我只活自我，活得潇洒而自在，在我行我素中，我不知是否偏离了轨道，游移得迷失了自我。近日，一件小事，如当头棒喝般，让我惺惺然觉醒，开始审度自己的内心，拷问我人性中的爱。
       一日放学，孩子说饿，要吃街边烤肠，我很不情愿地满足了他——我不想让他吃街边零食，一是不卫生，二是这烤肠质量无法信赖。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流浪猫馋涎欲滴地跟在身后，喵喵地叫个不停。孩子意识到什么，突然大声冲我喊道：“妈妈，你怎么没有一点爱心？看这只可怜的小猫一定肚子饿了，你为什么不给它也买一个火腿肠？为什么妈妈？你的爱心哪儿去了呢？”孩子带着哭腔，眉头紧锁，二目如电，盯着我句句逼问，势如爆竹，直指要害。
       刚上一年级的孩子从未这样对我不礼貌。我惊诧之余却懵懂了！我真的没有一点爱心了？！从小就乐善好施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麻木不仁？连黄口小儿都意识到的问题，我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是否真的变得冷血而不自知？是否我的“冷漠无情”伤害到我周边的亲朋好友而麻木不觉呢？难道生活把我折磨得不知冷暖了？但我心中很明白：孩子的这一点很可贵，于是赶紧掏出钱来说：“对不起，宝贝，妈妈忽略了，你快去给小猫买个火腿肠来！”孩子飞也似地跑走了，我却陷入深深地回忆中——
       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手里攥着妈妈给的一毛二分钱，去买两支带橡皮的铅笔，一出门就碰到外地来“补锅”（实为乞讨）的一群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一个个衣衫褴褛，面目污秽，干裂的嘴唇告诉人们好久没吃喝东西了。我心里发酸，犹豫了一下就把手中的钱给了他们，没想到，这几个小孩却为争抢这几个钢镚撕滚在一起，我拉也拉不开，急得大哭起来，妈妈闻讯赶来解了围，并夸我做得对，又给了我一毛二分钱去买铅笔，并带这几个孩子到家里洗净手脸，饱饱吃了一顿。他们走时，妈妈按我提的要求，给每个小孩手里和衣袋里塞了馍和红薯……
       因为我最初的一点“爱心”得到妈妈的支持，幼小的心灵就埋下了爱的种子。九岁时，在路边捡回一个小男孩，妈妈也没指责我（因为我家孩子多，负担也重）。妈妈照旧给孩子洗净小脸，喂饱了饭，我担起了看护他的责任。两天后，我躲在门后，哭着看着小孩父母抱走了他们丢失的孩子，伤心欲绝……
       十二岁时，记得是个炎夏，家里只有我和刚会做饭的姐，我们正在吃饭，一个比我们小的男孩突然站在门口讨水喝，他哪里是讨水喝，肯定是饿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的碗不放。我们就又重新给他做了一碗面，小男孩一顿狼吞虎咽吃完，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在我记忆中，我一直有一颗菩萨心肠。孩子的一顿指责叫我不由自省：我的爱心呢？是这个人际疏离的冷漠世界同化了我，还是我本人有了质的变化？在我记忆中，我好像没有受过外来的恩泽，我没有被一种真的东西感动过，于是乎，连我本性当中仅有的一点美好也变得暗然失色？我到底丢失了些什么，让纯真无邪的孩子在审度我时都似乎过不他这一关……
       不知是失落，还是伤了自尊，还是为爱心的失却而痛惜？一时间，我热泪滚滚，在冷与暖的交集中，我仿佛用心又触摸到一点点真的、美好的东西，让我心中似乎已“休克”的爱逐渐“回暖”，我好享受此时此刻，享受孩子对我的那种情真意切的“指责”，享受孩子那颗纯真的、滚烫的爱心，任泪水哗哗地流，心里却无比舒畅，说不清是感动、是伤感、还是悲叹，也许兼而有之。反正，这个世界，真、善、美真的不多见了。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过了好久，心中还在不断回忆、玩味。人这一生，繁杂琐事太多了，能触及灵魂的又太少了，难怪许多人都冷眼看世界，行为浮躁而性情严峻，就是这个无情的世界造成的。人们不是缺乏爱，而是缺少爱的唤醒，人们怕受伤，就把爱心大隐于世，小隐于怀，不敢萌发。有的是付出爱心后无人响应，无人共鸣，于是，就让这份爱游离得没了踪影，直到主人“关闭心门”，懒得再去付出，因为，大家对这个世界失望了。越是如此，人们越发自私，心胸越发狭隘。难怪，一旦交上一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好得死去活来，因为这份友爱太集中了；难怪，夫妻之间也是好坏迥异，要么好得海誓山盟，在天愿比翼，在地要连理；要么却平淡得不如挚友，只是米面夫妻而已，更或变爱为恨，反目成仇，因为爱得太挑剔、太绝决了，缺乏了常人都应拥有的平常心和人情味。
       今天，孩子的这份纯朴的本性之爱唤醒了我，给了施爱的勇气，给了我准备受伤的承受力，我又何必落入俗套呢？为什么要把可以自然流露的真情人为地掩饰起来呢？太阳普照大地，人们认为这是它应奉的，它就是个发热体、发光体，就应该本能地赋予世界光明和温暖，无论人们如何认知它、评审它，太阳依旧日出而作，轰轰然悬于天际，为万物生灵照明生暖，这种爱堪称博爱。我没这么伟大，但一定没有无情冷漠之人那般渺小，为了爱的传承，为了孩子骨子里这份有价值的东西能发扬光大，我愿振作精神，陪孩子一路爱下去，也许爱得失去了利益的、物质的，爱得傻了、痴了、受伤了，我也不肯让这份复苏的爱丢失！也不肯用“精明”的世俗评价，博取孩子心中那份神圣而不可多得的人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