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苦味

时间:2019-10-18 05:22:54   作者:时保进   来源:醋都网  
内容摘要:时令已近处暑时,今年才终于勉强吃上了苦瓜。瓜藤长得不算太高,父亲扎起的架子也不算太高,叶子倒是茂盛的很,我从碧绿的叶子里仔细搜索才找到了一根淘气的小苦瓜。孤零零的吊在那里,清瘦的模样有点弱不禁风。等待几日,刚...

生活的苦味 图1

时令已近处暑时,今年才终于勉强吃上了苦瓜。

瓜藤长得不算太高,父亲扎起的架子也不算太高,叶子倒是茂盛的很,我从碧绿的叶子里仔细搜索才找到了一根淘气的小苦瓜。孤零零的吊在那里,清瘦的模样有点弱不禁风。等待几日,刚成熟,我就迫不及待的摘下。

母亲熟练的抓一大把辣椒,与切成片的苦瓜一起大火翻炒。出锅装盘,配上刚出锅松软的沉淀着了麦香的馒头。我和母亲一样,无辣不欢,这样的美食总会让我食欲大开。看着我母子两大快朵颐,父亲总会呵呵一笑,然后默默地吃起母亲另外给她凉调的苦瓜。

那样的吃法实在让人受不了,你越细嚼,翻腾的苦味就越泛滥,很久才能褪去。

我总是好奇的问父亲为什么爱吃苦瓜,父亲咧开了嘴嘿嘿一笑,接上话茬:“这生活啊,就和这苦瓜一样,苦的很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道苦尽甘来,你尝尝,越吃越甜”。我吐出舌头,做出呕吐状,表示了我的不解和抗议。父亲被我再次逗乐。

十岁那年,我得了急性痢疾,吃药打点滴,在床足足躺了两个月。那难以下咽的中药让我叫苦不迭,就像家里请来的瘟神,看了就让我急忙躲闪,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和母亲反抗。一哭二闹,床上打滚,母亲脸上的愁云更添了几分。父亲犯了难,端起熬好的汤药,像痛饮一杯琼浆一饮而尽,我亲眼看着父亲的喉头颤动。几秒的功夫,一碗中药便见了底。父亲告诉我:“喝中药就是一口气,千万不可品尝,要不然更苦更难下咽。”。

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言传不如身教,父亲喝药的“表演”实实打动了我。终于我如法炮制,第一次干完了那一大碗中药,当然,聪明的父亲,在我喝完药的第一瞬间会递上一勺糖。然后递勺的手虔诚的合十,为我祈祷。

父亲的手是苦的,他被岁月彻底洗劫的手,沟壑丛生,干瘪的让人心疼。那象征力量的手渐渐被生活的苦打磨到失去光泽,徒留给记忆擦亮。

父亲的手是苦的,却有魔法,大自然赋予了父亲独一无二的创造力,不同于母亲的灵巧,倒多了几分新奇。柳笛、弹弓,这些都能从父亲的手里变出来。我清晰的记起,他把略带苦味的柳叶放到手里轻轻一折,含在嘴里吹奏出难以置信的曲调。我听得入迷,乃至于把家乡的那一片热土光着背跑了一遍又一遍,听着耳边呼啸的风,捕捉树林里各种鸟声的婉转。直到气喘吁吁,头靠在父亲肩头,慵懒的睡去。

这些已经躲在时光的罅隙里消失不见,好久都不曾“侵扰”于我。

谁知一张照片的出现,让我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那是父亲的拍来的一张苦瓜的照片,和一句叫我回家的话。我那淘气的眼泪,鬼鬼祟祟地滑到衣襟上。滑到我的窗下,惹来一地的白月光。

她的女儿刚刚上初中,六年级这一年,她和女子苦斗365天,不遑多让,占尽先机。女儿不过上初中两天,没有正面冲突,甚至没有冷战般的对抗,她就败下阵来。

昨夜,她晃晃悠悠自然而然的来到我的楼下,拍下一大串长镜头。下面的配文字不知是快乐还是难过:“原来嫌我唠叨的那个磨人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每天的等待了。”

前天女儿还和她斗嘴,针尖对麦芒。

她上学时很潇洒,颇多欢喜,不痛不痒,家里的她却揪了心。

那时的我正好望着窗外,翻看着朋友圈。月光很美,齐刷刷的往下落,银辉洒一地,思念也撒了一地。

那泼洒的银辉的道路印证着一个人的奔跑和欢乐。我听得到奔跑时的狂喜,也听得到,作为母亲,梦里的呓语。

仅仅是时空的转移,人生就变得的五味杂陈。月光的皎洁,长大的喜悦,等待孩子的漫长,包括少了一副碗筷的桌子。她告诉我,思念是苦的。

我和他相识,算忘年交,她的双鬓刚有白发。

月光多洒一分,人间的白发就会多长一根,苦瓜好像也可以多一次着床,世间的情爱苦倒也可以多一场。

老李头的妻子去世已经三年之久。他做的一手好菜,我实在好奇那双粗糙的大手如何变着法儿做出那样可口的饭菜。

他的酒量很惊人,就是大口的灌,眼泪也是如此,不争气的淌,他不怕我笑话,哭一会就抹抹眼泪给我再去烧一道好菜。

他的余生以星期计算。他的日子单调乏味,但他乐此不疲。周一他打扮得西装笔挺,去乡下的树林,那是她和老伴相恋的地方。周二,去已经拆迁的厂址周围转一圈,纪念他年轻的青春,周三,去河边钓鱼,找他的老朋友。周四,和老伴的好友们打一圈麻将。周五,他不出门,写东西,写他和妻子的故事。周六周日不出门,张罗满桌的好菜,房间里只有他和老伴的遗照。这是老伴在世时的习惯。

原因,只有我知道,喝醉的时候他告诉过我。

妻子因病瘫痪几年,是他日夜相伴,每日推着老伴出去,风雨无阻。有妻子在,时光缓缓的流淌,斑驳的岁月不孤独,偶而,屋子的角落能看到觅食的蚂蚁成群结队的捡拾夫妻两嘴角掉落的馒头渣,连带着纤细的触角举起夫妻两的快乐。妻子不在,日子便上紧发条奔跑。

每过一周,老李头就苍老一分。星期一的时候,老李头的眼眶总是红红的,我从他带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情。

我看到他蹲在墙根,用那里的余温度日,我拉扯着让他到我家。蛮横的让他给我做一道菜,不巧,冰箱里只有苦瓜,我的无理要求倒让他有了安慰。几杯酒下肚,我下命令的告诉他:“你可得好好儿活,以后我是你的干儿子,我还没结婚,你得等着干孙子降临,给他讲故事”,他笑了。可嘴里的苦瓜,苦味还在蔓延。

连同着苦味蔓延的是失恋的苦涩。

那年他十八岁,因为失恋把小刀稀里糊涂伸向了自己的手腕,长达两个月的住院生涯让我和他相识相知。赶上台风,医院的供电设备有了故障。我俩点燃蜡烛说话。

他说他爱那个姑娘,每次心情难过,女孩就为他剥一块糖。他细心到把每张糖纸洗净晾干,压得没有一丝褶皱。

后来因为女孩家人的反对,两人只好各安天涯。临行前,他亲吻了她,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笑,装着她。她说:“等你把糖纸一页页数完,我说不定回来,不过你最好做好准备,我是说可能”。

男孩傻傻的记下。心情不好时,就剥开一块糖,结果糖纸越数越多,日子越来越长。我狡猾地告诉他,以后就从糖罐里挖一勺糖吃。他认真的听下,眼睛里放出喜悦的光芒。

三年以后,糖罐里的糖早已见底,姑娘远赴天涯终究没有回来。糖纸他认真的数完,1314张。

出院前他留给我一包糖,说感谢我对他的安慰和鼓励。我剥开一颗,竟然是苦的。

一根苦瓜可以吃一生,一包糖纸可以数一生,一段爱情可以念一生。

生活的苦味就是如此,俯拾皆是,少了苦味,生活就少了一种滋味,那样的生活就像天上的满月,没有残缺的姿态,也算一种遗憾。

生活实苦,我倒是希望,那些苦味连同饱满的阳光一起吸入我的肺腔,钻进我的骨髓,弥漫在我余下的苍茫里,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毕竟,用心的人总能从苦味中看到诸多美好。即使被苦味环绕,被世间的悲欢离合纠缠,被一场清冷的雨打湿。历经繁芜,终究会有种地老天荒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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