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梦

听了我的话，絮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下头一声不吭。 回想起我和她的纠葛，想不到自我解嘲的话，却正好打在她的心上，心里好生后悔，打了自己嘴上一下说：“唉，贱嘴不 由人。”

沉默半天，絮影说：“你也不用自责，事情发展成什么， 谁也料不定。一切只好听天由命吧。”

好好的事情，这么一搅，搞得我的心情也不好起来，心中一阵空荡荡的，一阵又乱糟糟的，广播室里也不愿去了， 真觉得我和小敔的条件相差很大，不说竹篮打水，落个笑柄， 人也丢不起。不去就不去吧，可心里总像丢了什么似的，反而少心没机坐立不安，因此，憋了几天还是憋不住，星期天， 一吃早饭，我顺腿又进了广播室。

一进门，小敔就笑嘻嘻的说：“哟，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是不是我这里有老虎，害得你连门也不敢登了？”

我也笑了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几天办公室里事太多，你也不是看不见。”

小敔说：“不用看我也知道，咱俩之间连无线电也用不着。 我心里正盘算着请你和我擦一擦玻璃，你就来了，真比无线电都来的快。人是来了，不知能不能劳一劳你的大驾呢？”

“星期天讲一讲卫生，也是好事情，有什么能不能呢。”

小敔给我一块湿布，一块干布，让我搬上凳子擦窗户外边，她和我对着擦里边，说这种方法擦得又干净又利落。

能和小敔隔着一层玻璃脸对脸站着，心里又紧张又兴奋， 脸上觉得像火一样烧，想不到擦玻璃如此愉快，两手相对， 四目相对，其中真有无穷的乐趣。我看到玻璃上有一污点， 擦了几下擦不掉，就呵了一口气，小敔像条件反射一样，在里面也对着呵了一口气，看她像小孩子一样顽皮的动作，我的身心都感到一阵快乐，几日的不快一扫而光。眼前的小敔， 和我印象中的小敔真是有天地之差。

擦着，擦着，小敔问我：“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呢？”

我思索半天，摇摇头。

她接着说：“人的心在人生的路上会蒙上很多灰尘，如果能经常擦一擦，人的心就会像刚擦过的玻璃 一样明亮洁净。”说完，她仿佛陷入一种沉思中。

我笑了说：“不过，人心上的污垢可不像玻璃那样简单， 说擦就能擦掉。《相理衡真》中有首‘心性诗’说，纷纷尘垢掩灵台，笑看世人擦不开，唤得东风吹去也，痴肠莫惹入帘 来。’”。

“呀，你还看相面算命的书？”

“来公社以前，村里头的书比较杂，有时也免不了瞎看。 总的来说，人怎么想也可以，但心总不会和玻璃一样透明。 冰心一片在玉壶，也是溢美之词。”

小敔也笑了说：“是的，玻璃就是好，一下子就能看到对面是什么，比纸强多了，纸虽薄，必须捅破才能看见，而捅破一层簿簿的纸，不知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行。”

看着她有几分感慨的样子，我禁不住失声笑起来：“你呀， 倒像个哲学家。”

小敔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我：“你是讽刺我呢？还是奉承我呢？”

我一边思考，一边回答：“都不是，我总觉得你的话里有什么另外的意义，可我却无法捉摸到。”

小敔看了我半天，微微一笑说：“我只是随便说说，那有什么另外的意义。不过，干活的时候说说笑笑就是好，不知不觉就快擦完了，要不，咱们干脆连办公室的窗玻璃也擦擦 吧？”

机关上虽不过星期天，但也比平时人少得多，早上也不学习，所以比较冷清些，恰巧常主任和絮影都不在，只有我两个有说有笑地擦着。

我还是站在办公室外边的窗台上，可以看见小美在电话室里窗户下的办公桌后坐着，一只手支着下巴，好像有点不高兴。后来也擦起电话室的玻璃来。

当我们擦完时，我正想帮小美擦，小敔却叫我擦“国防部” 的窗户。等我们擦完，小美早擦完了。我和小敔往前院走时， 看见小美坐在电话机旁的椅子上，骨嘟着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这个毛丫头，经常发点毛脾气。

下午，通讯员小春回来了，小美把他叫进电话室，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后来，两个人把书记室、主任室和会议室的玻璃也擦了个透明亮。

星期一早上，人们一看，以为上边要来检查，学习一结束，各室把各室的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平时很少表扬人的徐主任，当众把我们四个表扬了表扬，希望形成风气，经常清理卫生，给上面一个好影响，下面一个好榜样。

年轻人上进心强，好胜心也强，看到我们得到表扬，絮影也不甘落后，星期六上午没什么事，就要我和她一起擦办公室的玻璃，我当然高兴。于是，两个人站在窗台上对着擦起来，只是她站在外边，我在里边，一边擦，一边说着话。

擦着，擦着，我忽发现小敔站在对面文教组门口，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看着絮影的背后，满脸的不高兴。一会儿， 左拳放在胸前，竖起拇指，对着我摇摇头，指了指院子外边。

我想，好好的又有什么事情？装神弄鬼的，就装着没看见， 继续擦我的玻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