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说：“小敔说，她爸爸最近准备把她调回市里去。”
“调回去？”
“唔。不过，听她的意思，她好像不愿回去。前天，小敔先进来正和我谈这件事，看见你进来就不说了。怎么？你俩一前一后，却没有相跟的？我看她有点不大对劲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你们是不是吵嘴了？”
我摇摇头。
忽听有人叫小敔，我跑出去一看，天仍下着蒙蒙细雨，原来是个社员叫小敔吃饭，在二大娘家没找到她，就找到大队部来了。我猜小敔一定在桃花潭边，就告诉那个社员：“你先回去吧，小敔在前边有事，我去叫她。”
一路上，我想，怪不得小敔变了，原来是要调回去。可她为什么对老马露出不愿回去的意思呢？回就回吧，没必要哭的那么伤心呀？我在机关上午饭前就找不到她，可太阳落山，她才回到桃花峪，这段时间，她又干什么去了？
我到桃花潭边，果然，小敔一个人站在那里，叫了几声也不回答，只好走到她身边，拉她一下说：“人家叫你吃饭，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也不看我一眼，朝村里走去。
我紧走几步跟上她，低声说：“昨天，我冒犯了你，可我没坏心，你说，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也该原谅我一次，是吧？如果有弥补的办法，无论怎样，我都接受。”
她一声不吭，头也不回。我知道她心中烦恼，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她往回走，直到她进了吃饭的社员家。
打那以后，我也变得有些郁郁寡欢，真成小敔的翻版了， 一天到晚，少心没机，好像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我始终对小敔一往情深，虽说是非分之想，可也没伤着她什么呀，她如此待我，真叫人寒心。寒心归寒心，这也是罪有应得，英国人培根说过，“爱情的代价就是如此，不能得到回爱，就会得到一种深藏于心的轻蔑。”
呵，被自己所爱的人轻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那是一种比生不如死的痛苦更痛苦一万倍的难以忍受的煎熬！ 我能承受了吗？当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突然变得清瘦苍白的脸时，顿时惊呆了！短短的几天，怎么就变成这样？
于是，我强使自己冷静下来，进行深刻的反省。很久以来，我思想上有一种无形的变幻莫测的沉重压力，日夜困扰着我，现在，终于解脱了，尽管这个结果和预想的有天地之差，但现实，终究是现实，其他的，说什么也是假的，既然不是这么回事，那就是另一回事，该结束的必定要结束，一切都在向前运转，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爱情像小敔所说，也不能在一个人身上转圈圈，我问心无愧，就应该坦然，就应该轻松，哪怕是带有辛酸苦涩的坦然和轻松。就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不管是男是女，有无生命，一阵痛苦后，就会轻松起来，谁叫我第一次见到小敔后，把自己的心理变化比作妊娠反应呢？忙乱一场，又回到原地，真应了巴尔扎克预言式的鬼话，这也不能怪别人，自己为了和小敔谈话，不就把这段鬼话奉为经典吗？而且，这段话就写在一本名称不祥的书中——《幻灭》。
说到底，小敔也不过是我周围无数同志中的一员，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比较亲近的小妹妹而已，如同絮影是我的一个姐姐一样。我与絮影的一切不愉快早已消除了，我与小敔的这场不愉快也必定能消除掉。
必须清理自己思想上的渣滓，不管工作也好，生活起居也好，一定要多多注意，特别是与小敔的相处上，更要多多检点，既不影响工作，更不能丧失感情，一来不辜负小敔的心意，二来不要让人们说三道四，造成不良影响。最近工作形势很好，可老马有时就皱起眉头，他虽不说，难道我心里还不清楚？不能再为他增加负担了。
可小敔为什么伤心掉泪呢？可能是另外的事情。过一段时间，我了解后，好好做做她的工作，只要把她心中的圪瘩解开，一切就会好起来。
如此说来，我就没痛苦了吗？可那种痛苦对谁说？那是 无法对人说的呀！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说了。
思想一通，我像无事一样，有说有笑，尽管是装的。就是对小敔，也是尽力克制感情，说话办事，和平素没有两样，依旧相伴相随；当然，我是尽量避免和她在一起。我觉得我的所做所为，是天衣无缝，奇怪的是，我总发现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包括老马在内，而我把这些解释为自己心虚的原因。
但愿从此就天下太平。（未完待续）
长篇小说连载 259
